10月3号，是我们小组湖北探访的第二天。

一条破败不堪的水泥路，坑坑洼洼的从山下穿过，看不到尽头。路的边上有一条羊肠小道长满杂草，依稀能看见人走过的痕迹，但被野草淹没了，一点都不像路。我们喘着粗气，爬了上去。

两间土坯房，一间茅草屋，一栏猪圈，一头猪呼呼酣睡。如果没有酣睡的猪，我以为走进了原始森林，抑或穿越到上古时代。

“你们来了啊，我给你们倒水，我给你们拿凳子，自坤，快给叔叔阿姨搬凳子……”候启云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这时候我留意到她的手有点抖，硕大的手，细长的手，无处安放，手上还黏着黄豆渣。

董老师走在屋檐下，土坯房上贴着湖北口回族乡西川村精准扶贫明白卡，卡上清晰的记录着户主姓名，家庭人口，扶贫措施等。“养猪10头？猪呢？”董老师带有疑惑地询问，“抓了几只小猪，死完了，死的就剩这一头了，没有技术养不活啊……”候启云说。

这时候，侯启云的小儿子余自坤已经搬来三把凳子。

“来！都坐下吧，我们了解一下余德学的情况，我们是大爱清尘的志愿者，专程来看你们，余德学不在家吗？”我问。

“卖豆腐去了，我让别去，他不听，再加上他病情严重，呼吸困难，走不动。现在每天做几十斤豆腐，黄豆价格也高，一天也就卖二三十元，但是么办法啊，不卖豆腐，就活不成了，一点办法都没有。”候启云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上的黄豆渣。
背着媳妇做的几十斤豆腐沿街叫卖，这是余德学每天都要做的事。

今年45岁的余德学，37岁那年在河南金矿打工，得了尘肺病。2008年在医院洗过一次肺，洗肺后的两年，他一直处于半生不死的状态，手无缚鸡之力，就连端碗吃饭也是抖个不停。2010年至今的6年间，再也没有出过远门。

“房子也塌了，原来我们在山上。”候启云指着半山坡的房子说道。“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借了邻居的这两间茅草屋。”我顺着她的方向，不自觉地走进了旁边的茅草屋，和隔壁的猪舍一样，只是人工搭建的床铺上面多了一层塑料布而已。脑海闪现出一幅画面：“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79岁的王世美奶奶像小猫一样蜷曲在这个人工搭建的床铺上。旁边堆满了杂物，苍白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很安详，如果不留意，以为是一块破布或者旧麻袋，悄无声息的存在着，微弱的呼吸着，好像和这个世界一点关系都没有。
走出这间大概一米二三的茅草屋，远处的大山郁郁葱葱，重峦叠嶂，生机盎然，此情此景格格不入，只是眼睛有点模糊，看不清下山的路，看不到未来和希望。 

小儿子余自坤不停地翻着一堆堆医院检查单。

我说：“不要再找了，你一定要走出大山，和我一样，鼓足勇气，打起精神。”

候启云站在一旁，还是搓着手，只是好像有些害羞，有些激动，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到来。

她喃喃自语“向你叔叔学习，他们小的时候也很穷。”然后转过身对我说，“如果他爸爸不在了，我和孩子怎么办，那时候，真活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三期尘肺患者余德学迈着坚定而沉重的步伐，背着妻子做好的豆腐，背着未来和希望，喘着粗气，卯足了劲，一遍遍叫卖着，在那个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