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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 尘肺之殇
2016-06-02 15:30:28 4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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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肺病人的呼吸就和我们用最快速度跑完八百米以后呼吸的感觉是一样的。”大爱清尘庆阳站的品宣部部长王瑾这样对第一次参加探访尘肺病人的我描述尘肺病人的感受,我用力想象了一下那种感觉,然而并没有什么头绪。

     

    一路上,我忍不住打量着和我坐在一辆车上颠簸的其他三名志愿者,无疑他们和我一样,是这个小城市里最普通的人,普通到我们也不相信自己具备任何帮助别人的能力。

     

    带着各种疑惑,颠簸了两个小时,我们终于到达了位于甘肃省庆阳市宁县盘克罗卜咀村的尘肺病人李小怀的家。一个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迎接着我们,走进屋内,占据我们视线的是泛黄墙上的奖状以及奖状中间的毛主席画像。

     

    李小怀的女儿坐在黄土高原特有的土炕上,并不讶异我们的到来,一双干净的眼睛,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羞涩和胆怯,简单寒暄之后,我们开始了解李小怀的病情。



    “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呢?”志愿者王峰问道,老实巴交的李小怀夫妇磕磕巴巴算不清楚。

     

    “2010年”李小怀上高一的女儿李妮妮说道,“那一年我刚上四年级。”

    说着她跳下炕,穿上一双粉红色的拖鞋,熟练地跳上家里的交通工具—— 一辆破旧的三马子去到村部帮父母打印身份证,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身影,我不禁感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攀谈间隙,我听到李小怀艰难的喘息声。事实上,这种喘息从未停止,它伴随着李小怀的每一次呼吸,只不过,它常常被这样那样的声音淹没。我的脑海中出现王瑾的描述,八百米全力冲刺之后的呼吸,这样的描述无疑是准确的。

     

    那种呼吸让听闻者仿佛看到病人的肺被拽着,被拖着,伴随着一次次翻江倒海般的咳嗽,一切又归于徒劳,我不忍心再听。转身走到屋外,看到李小怀已经七十岁的父亲几乎趴在井边,用颤颤巍巍的双手修葺井沿,谁让他有一个不能干重活的生病的儿子,我又不忍心再看,只好又转回屋内。

     

    听到志愿者在叮咛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的李小怀的母亲:“老人家,可不能再让他干重活了。”老人用怯怯而细小的声音回答:“他不干就没人干了啊!”转过身抹了抹泪,“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女儿才上高一,儿子也得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好治的病,全家六口人,四口生病的。”李小怀的妻子补充道。

     

    她想了想,说出了仿佛难以启齿的话:“儿子得了慢性前列腺炎,一个月的医药花费也要三千元左右。”对于一个贫穷的人而言,最后的遮羞布也是件奢侈品。“我也不中用,高血压,动脉硬化,现在左腿又瘸了,成了残疾人。”婆婆接过了儿媳妇的话,李小怀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李小怀说,他治肺结核花了六千多元,并没有起色。他不知道治疗肺结核的药是由国家免费提供的,就如同他不知道,病情没有起色是因为他那时候得的并不是肺结核。

     

    探访完李小怀之后,我们驱车前往位于庆阳市西峰区董志镇庄子洼村的金俊杰患者家。途中,志愿者剡媛媛因为连绵不绝的山路而导致晕车呕吐,她靠在座椅上休息,大家就很少交谈。可是我的头脑却没有像来的时候,寻找间隙去思考,也许是因为一些事情,不用思考心中已悄然有了答案。



    进入金俊杰家的时候,那是一种更严重的家徒四壁,那是即使在落后的西北村庄也已经少有的土坯子房。我忍不住走进屋里看了一眼,暗黑的屋子里唯一的光线来源于破损的纸糊的屋顶,没有一件像样的甚至不破烂的家具,它们和整个屋子因为这样的光线显得影影绰绰,仿佛不属于这个充斥着现代文明的时代。

     

    年迈的太奶奶抱着年幼的重孙女在一间更为黑暗的屋子里吃饭,我们只能搬着桌椅在院子里了解患者信息,填写资料。金俊杰的咳嗽从我们进门就没有停止过,每一次咳嗽似乎都在消耗他的生命,声嘶力竭,听着听着,我产生了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的错觉,呼吸也变得不自由。



    “这病真是让人难受,每天晚上睡不到三个小时就醒来了,咳嗽吐痰一个小时又继续睡,天要是下雨了,就一直咳嗽吐痰,我一个农民知道什么,不就是下雨了吗,我怎么就这样了,可是我,现在这个年龄死好像还有一点太早。”1966年出生的金俊杰平静地说。

     

    医生告诉他,他的肺早已经纤维化,没有化解痰的功能。“要是知道会得这病,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矿里挣钱,把人也搭进去了。”1980年,金俊杰开始在矿上工作,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尘肺病,像诸多需要养家糊口的尘肺病患者一样,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肺需要保护。



    金俊杰年迈的父亲坐在旁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说“麻烦你们快帮着看看,这病到底哪里能治,我们总想着给他治好。”志愿者不忍心说也终于忍不住弱弱地说道:“大爷,给您说句实话吧,这种病,只能往坏了变,很难往好了发展,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啊!”金俊杰的儿子,金俊杰的父亲都听着,这样的话,无论是对一个儿子,或者一个父亲都太过于残忍。可是,尘肺病总是披着温和的外衣,它总让人觉得就是咳嗽,像感冒一样,然而它的死亡率却是百分之百。



    看着金俊杰一家,我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奔腾、爆裂:我的农民兄弟,我多苦多难的农民兄弟!

     

    可我,我甚至不知道这苦难到底来自哪里,又该怎么消除。我想发出责难,回头却看见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追究的无知也在作祟。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从来不因为谁的幸福和苦难而慢了毫分。你和我,都在时代的洪荒中自顾不暇。

     

    每一个时代都是自顾不暇的时代,可是,每一个时代,都有那么些人站出来,觉得总得有人做点什么,即使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金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渺渺如我,不敢妄谈帮助,更不用说为国为民。可是今天,我身边的这些人,像我一样的平凡者,把手伸向更需要帮助的农民兄弟时,我不能说,这不是侠肝义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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