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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调研手记 | 在时流中不断叩问,在热烈中逼近冷峻(二)
2019-10-14 10:01:00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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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8月5日至8月12日,大爱清尘甘肃调研团前往甘肃省兰州市、金昌市、卓尼县、古浪县等地区调研、探访甘肃省的尘肺病患者,了解他们的生存困境以及生活需求。纳欣悦是调研团队成员之一,在探访途中,以日记形式记录此次调研经历,此为部分节选。


    Day 6

    十小时的大巴带着我们离开了甘南。盘山公路上,每一个急转弯都往我的心头重重撞击一下。


    我来过,我曾在大山的褶皱里奔走、安眠,如今又要被重新抛进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走时没来得及好好告别,而这片土地、这些人,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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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南蜿蜒的大山


    Day 7

    关于探访:

    古浪是大爱清尘缘起的地方。调研的最后一天,我们在这里结识了一位2011年的老志愿者——武登范先生。熨烫笔挺的白衬衫、无边眼镜、半旧磨边的皮质公文包,是武先生给我的最初印象。


    一天的行程从微型车颠簸在泥土路上开始,武先生驾车,他的爱人坐在副驾驶同行。武先生很健谈,虽只有初中学历,却写得一手好字,长于演说与吟诗作文,其作品常在亲朋之间传阅。 走进住户家中,武先生翻出一个厚约一寸的胶皮笔记本,每一页都密密麻麻记满患者的名字与病况。在大爱清尘机构初创时期,行业艰难、人手稀缺,武先生就挨家挨户探访,寻找每一个需要救助的病人。刚开始信息一片空白,武先生就想,尘肺病患者以亲缘关系外出打工居多,找到一个、再找到一家,找到一村、再找到一族。就这样,在完完全全的口口相传中,他的本子一点一点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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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2011年就加入大爱清尘的志愿者——武登范先生(左)


    实则,当初那批远行的打工者队伍中也有武先生。如今他是尘肺二期,有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多救一个是一个”是武先生最朴素的理念,而他的思考与情怀远不止如此。途中交流正酣时,他感慨:“中国穷的时候,我们为国家负责,现在中国富了,要为我们曾经贡献的农民工负责。”他又道:“我们挣钱是为了养家,每个家庭富了,国家就富了。”


    随着语调升高激昂,武先生的眼窝红红的,同行的志愿者们已经泪眼潸然。


    谈及现实路径,武先生希望有更多关注了解尘肺病并志愿为之奔走的人,对此他坦言:“社会压力越大,政策出台越快;我们得了尘肺病,我们的下一代千万不能再得尘肺病了。”


    “二十五岁成家,用五年立业;二十六岁要小孩,隔两年再要一个,等三十岁就家庭事业圆满了……”回程路上,随着关系熟络起来,武先生开始为同行的男孩子规划“理想人生”。我们笑称他“人生导师”,然后一路插科打诨。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才突然意识到,三十而立、健康幸福,何尝不是他所歆羡的最平凡欢喜、体面尊严的生活?而那些未竟的梦愿、曲折失落的青春,统统小心翼翼埋藏进他镜片后的细纹里,重复在日复一日乐观坚强的善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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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登范先生和志愿者在患者家填写问卷


    武登范先生和志愿者在患者家填写问卷在古浪完成最后一天的工作后,我们匆匆别过。出租车在插科打诨中开往火车站,街市依旧一片和谐烟火景象,古浪的天迟迟未黑。


    关于团队:

    短短八天里,向一群“陌生人”毫无芥蒂地交出自己,建立起短暂而深刻的情感联结,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情。而在摩托飞驰的盘山探访路上,在繁复的问卷、表格、资料整理中,在青稞酒与“海龟汤”释放的暄活摇曳的生命力里,我们相依相偎,相互照顾、砥砺、扶持,亦是我预料之外的幸运。


    然后我们终将四散在世界,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我们将带着青橙的共同记忆,在不同的时空里燃起点点星火,为“天下无尘”的愿景竭尽一己之所能。


    得遇同道之人,行信仰之事,为生命的幸福与尊严上下求索,幸甚至哉。


    因同道而心生欢喜,亦因同道而无惧别离。“我们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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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研成员刘琳(左)、纳欣悦(右)与患者合影


    Day 8

    近日一个问题困扰我良久——“一位有良知而理性的公益人应该是怎样的姿态?”


    此行我无疑是带着敬重之心去的,客观上也做了一点点现实的工作。但因为不是第一次接触尘肺病患者,自然感官与情绪上的冲击不如19岁时那样天翻地覆。比如在做问卷时,相似的故事翻江倒海涌向我,而繁复的问题与选项量化了千姿百态的叙述与苦痛。我只能询问、辨识、勾选,而无法记住每个人的容颜、声音与名字;在短短十几分钟,我努力去倾听、理解、共情,而当问卷结束后,受访者带着他(她)的故事离开,我便只能暂时选择性清空这段记忆,以一个空白理性的状态去迎接下一位患者。只有到工作结束、夜幕低垂时,那些幽微的感受、触动的细节才开始慢慢苏醒,我便又流连于某个未完的故事,或懊悔于自己可能冒犯的询问表达。

    纳欣悦和患者家人沟通


    一言以蔽之,自从近日发现自己钝化的情感,我便有了一个隐秘的焦虑与担忧——当原始的冲动与新鲜感退却,当所谓情怀、正义感及因此而生的悲愤在长久面对苦难的工作状态中被消磨,那公益的初心又如何安放?


    不过很幸运,在调研的最后一天,我似乎找到一点点答案。8月12日上午,我们去卫健委沟通暂时未果而返还。走在古浪的步行街上,看到一位建筑工大叔正在打钻,没带口罩,粉尘飞扬。我于心不忍正在犹豫,窦姐却很自然地过去蹲身讲解尘肺的隐患与佩戴口罩的重要,态度恳切、言语稀松平常,并把健康宣传册打开放在大叔身畔。那是当时手头唯一一份宣传册,本要用作下午继续敲开卫健委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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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姐给打钻的建筑工大叔讲解尘肺的隐患与佩戴口罩的重要


    在那个情景里,我突然找到一个释然的点。我想理性层面务实的工作并不会泯灭感性层面最原初而真实的善良、悲悯与同情;二者并不冲突但也不会自然地共存而实现平衡。慈悲的心性需要守候,而使慈悲落地生根的智慧与能力需要在思考与实践中习得。


    又想起王克勤老师所说“人类社会是人的社会,而人的载体正是生命”,我想我们所有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每一个个体生命的健康,以及每个人更自由、幸福而有尊严地活着,有平等的机会追求真正的worthful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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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肃调研团队部分成员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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