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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小小的身影淹没在玉米地里
2017-04-08 15:44:56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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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于吴学义的第一印象是,他在等待,等了很久。在完成前面几组的调查后,虎头岩村长安排我们去下一个村,刚抵达村部就看到了他。乱蓬蓬的头发,有些发皱的衣服。

    我等了好久了,我来接他们。他那么和村长说。然后他转头对着我们说,去年你们来的时候,我知道的晚了,追到十堰,但是你们临时有事走了。” 他笑,脸上被岁月和疲劳摧残而带来的皱纹恍到了他人的双眼,皮肤因在矿下长期劳作微微泛白。



    这山路,只有他们敢骑车

    摩托车不停的开,开下这座山,又绕到那座山。一路上虎头岩的标志性山脉呈现出来了,远远看过去是一个巨大的老虎侧影。从村部去虎头岩七组骑摩托车也要四十分钟,更不用说走路。为了节省我们的时间,能调查更多人,他骑摩托载着我们上山。实际上,他也没办法走路,一爬坡就喘。

    你们的包要背紧一点,等下会有点颠。几天的调查让我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很在意,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推进,才发现了这个地方的偏僻。这里没有修缮过的路,都是自己开凿的土路和石子,有的坡度让外来的我们不敢正眼去瞧。

    一个接一个的弯,一个接一个的坡,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他们的孩子每天上学需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记者突然想到其他村民说的话,七组啊,那座山只有他们敢骑车。” 记者没有去问他为什么不搬去其他的村,如果能,谁又愿意待在这穷乡僻壤。

    路是我们自己修的,这里人少,又远。大部分钱都去修另外一座山的路了。他顿了下,补充道,下雨天,水会把路冲掉,要等几天才能下山,我们要自己再修。” 声音平静无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摩托车右边的反光镜已经掉了,左边的碎了,上面充满了手印和雨珠划过后的痕迹,没有用水去擦过。但是风吹来他身上尘土的味道,干燥却陈旧。

    干旱的天气会让已经足够贫瘠的土地没有收成,下雨了路又塌陷,这是怎样的矛盾。一行人跌跌撞撞终于上了山顶,满目的绿色,一大片一大片玉米田。这里完全是山与山夹缝,却有无与伦比美丽的风景。


    整个村的人要一起帮

    这个是我家,他在一栋土房前停了下来,房子很高大概有五米,那么高的房子是为了抗高温,让夏天可以熬过去。但是意料之外的是他并没有让我们下车,只是打了个招呼,两个孩子便从一片绿色中飞奔过来。

    那个穿着明橘色背心,有着明媚笑容的孩子知道爸爸要去别人家,就钻进他怀里,这是他的小儿子。因为车子不能载更多的人,大儿子坐不下了,就在后面追着跑,只是摩托车越开越快,孩子小小的身影被淹没在玉米地里。

    吴学义先带我们去了其他四位患者的家里,还帮一个耳背的老太太回答问题,打电话问还在矿里工作的尘肺病村民讯息。 他对邻里的情况很了解,这里的人几乎都在河南省灵宝市豫林镇打工。


    再一次到他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房前的土地铺满了五味子。五味子是这里的特色果子,饱满的红色果粒串结在枝上,味道苦苦的却是一味中药。这是他的妻子平时去山上摘的,用以补贴家用。妻子的脸呈现出长期在高温下劳作的红黑,她忙着倒茶做饭。她患有风湿,让这个本就贫穷的家庭更不堪重负。

    房前还有棵核桃树,他说”这种绿色的核桃掰开来是黄的,吃了手当下会黄,第二天手会发黑,一个礼拜才能褪掉,小时候偷吃别人家的,就会被妈妈发现。”说着说着他就咳嗽了,还吐了一口痰。我们注意到一路上他不停的吐痰,吐痰意味着他可能伴有结核。

    “是的,我有肺结核。” 他拿出了病例,上面写着 ,“双肺弥漫栗粒性病变 尘肺待排” 。为了还有机会下矿打工补贴家用,已经确诊的他不敢让医生写“尘肺”两个字。我们看到CT单上的肺充满了白色“气泡”,然后由白色的分叉粘连再一起,大片大片的白色。

    这个只有36岁的人,已经是尘肺三期,他在河南省灵宝市豫林镇的矿里工作18年。不知道什么是面罩,没有签合同,因为感冒一直不好,辗转多家医院最后才在十堰太和医院得知了自己自己得了尘肺病。我问他,“你们戴防护面罩吗?”他还回答说“现在是戴了“,但是他明明用的只是自己买的廉价口罩而已呀!

    他说起自己的工作,在几千米深的山洞里住三个月,黑漆漆的一片,石头掉下来都已经没有感觉了。工友的脚趾被砸掉,他就在边上,好几天闭上眼都是满目红色。但是他不敢离开,比起受伤,他更加害怕自己的家人无法生存。



    我要他们快乐长大

    他们家的土墙上贴着年画,贴年画是这里的习俗,虽然没什么钱,每年春节都会去村里的小卖部,花10块钱买一张年画,带来喜气。颜色丰富的旧年画是这个土房唯一的装饰。一个自己做的实木的桌子放在大厅的中央,他们坐在那边,从门外就能看见。

    他有两个孩子,小儿子吴才俊马上一年级,大儿子吴才伟三年级。明明是条件最艰苦的地方,条件最艰苦的家庭,但是他们选择自力更生,即使无法种地也要采野果。这个拥有可爱笑容的小儿子,因为学校远,每天上学来回需要3-4个小时,他没有上幼儿园。吴学义说的时候,满脸无奈。

    他们一家都笑那么淳朴。低保去年被取消,也只是磕磕绊绊的说,“啊,对啊,去年还有的。” 然后一笔带过,什么都不抱怨。吴才俊和吴才伟这两个孩子也没有满脸的愁苦与承受过多的眼神。他说““自己再苦,也不能让孩子知道,他们要快快乐乐的长大。” 让人想起那个孩子在田里奔跑的样子。

    那两个孩子还有一个表哥,他们三个很要好。5岁的弟弟比较活泼,你一过去碰他,他就笑着躲开,让你满屋子追他。哥哥一直照顾弟弟,三个孩子坐在屋檐下吃着五味子,比谁吐的远。表哥一副害羞的样子,故作冷漠假装不和你说话。

    小弟沿着房子跑了一圈又一圈,我抄小道轻易的捕获到他,他咯咯笑的不停。抱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衣服黏腻,很久没有洗过了。

    只是没有想到离开时,那个安安静静不说话的表哥,追着摩托车跑了很远,很远。


    公益是希望,不是痛苦

    这个”著名“的尘肺村里,几乎每一家都有尘肺病患者。一个乡有8000人去同一个地方打工,只因为熟人多所以好找工作,不用浪费路费,工资还拿的快。但以前打钻是干钻,粉末四散,没有防护措施一干几十年,怎么能不得病?

    吴学义一家,住在落后的湖北口乡贫困区的虎头岩村最穷苦的七组,却拥有我这几天来见过最美好的笑容,我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是希望,同时还有公益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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